文学评论 |「S小说」与「百合」文化:女性主体的文学批评(章节3·完结)

CW小管家 CW未命名色彩 9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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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CW未命名色彩。

作者 | 蔚明

校阅 补订 | Shu

制作 | Arin

图源 | 网络


今天为各位读者连载原创文学评论《「S小说」与「百合」文化》的最终章。


(点击此处阅读第0-1章)

(点击此处阅读第2章)


内容提要

0 女子教育的时代


1 作为「S小说」的少女文学

1.1 吉屋信子:如花易逝的少女青春

1.2 川端康成(中里恒子):暧昧敏感的萌动恋情

    - 作为少女小说作家的川端康成

    - 《少女的港湾》(1938)

    - 《挚友》(1954)


 2 少女文学与「百合」文化

 2.1《凡尔赛的玫瑰》:古早年代的百合文化

 2.2《圣母在上》:S小说传统的21世纪继承者

 2.3《神无月的巫女》:神作与时代局限

 2.4《终将成为你》《Citrus》《莉兹与青鸟》:女性欲望的展现


3 从「S小说」到「百合」文化:女性主体与突破主流叙事


参考文献与拓展阅读


3

从「S小说」到「百合」文化:女性主体与突破主流叙事  


作为叙事主体的女性


由「女校文化」起源的以女性视角为主视角,主要描写少女的心境、人际关系(包括家庭和通常意义上的少女间的「友情」「爱情」等),创造了一个「少女的世界」,这里是男性未踏足之处,也不会出现男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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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8 吉屋信子


不难发现,从「S小说」到后世的「百合」作品,不管是聚焦于主角的特写式,还是人物众多的群像式描绘,都塑造了多面相,形象丰满的立体的女性形象,不论其是通常意义上的主角还是配角。其成功不仅在于塑造了许多富有魅力的女性角色,从「如玛丽亚般高尚的」洋子,到可爱温柔的少女侑,也在于塑造了敏感的少女霞美、性格被动的少女姬子,她们在故事中经历了成长,寻找到了自我,某种意义上,她们是故事的「真正主角」



作为欲望主体的女性


不论是在「姐妹关系」中还是在如《挚友》描绘的「友谊」,又或是其他难以被定义的少女的「羁绊」中,寻找自我、悦纳自我,在关系中获得成长——这种成长通常也是双方的——是绕不开的主题。


这些正是女性作为欲望主体的展现:自己所仰慕的「姐姐」的形象通常承载了自己对于成长的欲望,是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在吉屋时代被压抑的书写,在今天相较于以前宽松的环境下,对于性的欲望的描写也不再被刻意压抑。女性成为了故事的主体,不仅体现在剧情中(例如《Citrus》中主角恶作剧般的吻和情欲行为),也体现在面向观者的表现手法上:通常与细腻的情感描写相辅,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展露。


我将这些总结为「少女向」:风格精细,笔触细腻、精益求精,重视个人感情纠葛、人设,情节设计和展开更有趣味,且更少宏大叙事和紧迫感。有些可爱又有些扭曲、有些强大但又怀有阴影和脆弱的人,在遇到他人并经历故事之后,成长为具有更加精致和细腻的性格构造的立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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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9 《Citrus》新装版第一卷封面



百合作品是「男性向」的吗?


如果把吉屋信子时代算作开端,「百合」文化的诞生不过百余年,而将女性作为男性主体的性欲望客体加以描绘的文化的历史也许要长上几个千年。


实际上,之所以许多人认为「百合」作品主要是「男性向」的,是因为长久描写女性情爱与欲望的文学与影视作品,这些作品并非少女文学,而是主要受众为男性的成人读物,同时它们基本上仅有肉体欲望而欠缺细腻情感的描写。而女性作为欲望的客体被凝视是早已有之的,远远早于「百合」一词的出现。而「百合」文化之所以成为一种文化现象,得到传播和发展,靠的显然并不是取悦男性的女女色情文化,更不是异性恋男性受众的欲望(这些人实际上并不认同「百合」作品,也对女女恋爱多持反对态度),而是对于女性间情感、对女性作为欲望主体持正面、赞赏态度的受众,他们亦是「百合」作品的绝对主流受众。


某些作品仅仅是新瓶装旧酒,拥有「百合」题材的外壳,实际上仍然在取悦男性,迎合男性的口味。问题关键在于“女性的身体仍然被物化为男性服务,所以每个人都有权利对她们指手画脚和提出要求”。


当然,也有一部分男性是由于这种并不在乎男性读者眼光的写法感到新鲜,抑或是那些对于女校文化、百合文化感到好奇的男性会成为「百合」的观者。但,以上都是对于现有的性别框架来讲述的,如果有自身指派性别为男性的读者在观看作品时愿意抛弃自己的「男性身份」,也并未将自己放置在情节中,同时放弃以「男性的视角」去观看、凝视作品,那么做到了上述行为的男性便完成了一次对性别的超越,实际上并不存在这样的宣言:「男性也是百合的受众」,而是,在这里已经没有「男性」了。也就不存在一边坚持自己的男性身份一边强调「男性是受众」的事了。



时代的压抑与情感表达的扭曲


情感的表达会受到时代的影响,遭到一定程度的扭曲。于是在情节上,这些作品里的主人公或意识会透露出「男权」倾向,即使在现实中也是如此,人并不能超脱环境和时代的局限,「处女情结」、「强奸文化」尽管让人厌恶,但是,只要不是「为写而写」,实际上是增加了作品的「现实性」,和情节的契合甚至让这些作品的立意拔高,并不影响表达的情感依然真挚。


这些感情之所以如此难以言说,一是因为自己对于尚未经历,尚未探索的青春期的情感的萌动有困惑,不能理解什么是旁人所说的「喜欢」和「爱恋」,也不懂什么是「特别」;二是因为这份感情是出离于主流的异性恋叙事之外的,主人公对于自己的认知框架感到一定冲击,相较于异性亲密关系的「理所当然」,无法认同自己甚至有耻感。


在以上两点中,第一点具有相对超越时代的永恒性。可以说,从「认识自己」到「接受自己」的过程是青春作品中重要的主题。第二点则有时代性。可以看出,随着时代的发展,这种耻感已经逐渐淡化,并不成为作品中至关重要的部分,不再成为和第一点融合的阻碍自身、压抑自身的障碍,这是值得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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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0 电影《蓝色大门》中,孟克柔在墙上一遍遍写「我是女生,我爱男生」



突破主流叙事,探索更多形式的感情


《圣母在上》的作者今野在采访中表示:「我的作品被说成是‘恋爱’的话有点不对……也不能单纯地说是‘友情和尊敬’。如果说是不同于恋爱的百合的话,那么百合的意思会相当复杂。她们(指《圣母在上》的角色)之间的关系,是很模糊的。」


对于他人的感情常常在自己还未发觉时已渐渐炽烈,而感情常常是无法定义的,她们怀着懵懂而炽烈的情感,在少女时期一步步努力摸索只属于她们与姐妹间,各种各样暧昧而微妙的情感关系。


但实际上,将少女们之间的情感定义为「开始异性恋的准备阶段」、「青春期暂时的感情」和「小孩子之间的恋爱游戏」等等,不仅在百年前存在,在今天也存在,更不用提及「真同性恋」和「暂时同性恋」的二元划分是多么武断和傲慢,认为少女们到了结婚的年龄就会「回到正轨」。又或者按照好感度高低或是是否发生肉体关系来判断是「喜欢」还是「爱情」——也显然是非常粗鲁的。


情感本就是流动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易变的。「百合」之中的关系,也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所以「百合」可能无法有一个明确的定义,词语的意涵也会在时代的变迁和不断地使用中改变,但不变的是女性作为主体的展现和女性间真挚和细微的情感,那份永远藏在心里的珍贵回忆。正是这些让作品历经时代的淘洗仍能焕发光彩,为读者、观者带来心灵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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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1 《莉兹与青鸟》主视觉图



参考文献与拓展阅读


川端康成(1999)《少女的港湾》李正伦译,中国文联出版社。

川端康成(2011)『乙女の港』実業之日本社。

川端康成(2021)《挚友》杨伟译,湖南文艺出版社。

吉屋信子(1917)『屋根裏の二處女』洛陽堂。

吉屋信子(2009)『花物語』河出書房新社。

仲谷鳰(2015-2019)『やがて君になる』『月刊コミック電撃大王』KADOKAWA、2015年6月号から2019年11月号まで連載。

今野緒雪(2014)『ユリイカ 12月号 特集=百合文化の現在』青土社。

上野千鹤子(2015)《厌女:日本的女性嫌恶》王兰译,上海三联书店。

柳珂(2013)〈浅析川端康成战前少女小说——以《少女的港湾》《花的日记》《美好的旅行》为中心〉《语文学刊》第02期,第73-74页。

楊若暉(2012)《台灣ACG界百合迷文化發展史研究 (1992-2011)》中興大學歷史學系所學位論文。

李想、张婧、田菲(2014)〈日本明治维新前的宗教教育——寺子屋教育〉《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第31(07)期,第34-37页。

郑思思(2015)〈日本明治维新时期女子中小学教育〉《亚太教育》第03期,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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